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煮字為藥,依稀是徐國能的書名吧?不過這裡引借起來倒也是相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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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<信1>>

依照約定,魚,這是說好的信。

軍旅生活至今三週,一切堪稱平安。

只是啊,入營前猶記台灣欒樹鮮潤如嬰兒面頰,而今已是枯槁成串淚。

我是喜歡台灣欒樹的,這個公開的秘密一直沒有太多人知道,因為認得出來的,已是天幸了。

喜歡欒樹那叮叮噹噹的蒴果,膚觸的紋理,胭脂的紅。

初秋時,一樹青綠綴著成串果紅,金黃色細碎花雨間湊其中,是天空最明豔的色彩。

而一陣風過,一陣雨急,那些風流燦爛卻像耐不住水洗般褪了色。

只留空自串綴著的,乾枯如槁木,不絕綿沿的荒涼與殘缺。

不禁聯想:美麗的彷彿都只在眨眼,而永恆的卻又好像總是那些形孤影單,輾轉反側。

像啊,那尋尋覓覓的淒苦冷清,又或是相逢不識的塵滿面鬢如霜。


呵,當個兵怎的竟掉起書袋了?

許是,我已遺忘了那些揉風捻月的詞語了吧?


哎,說來惱人,部隊裡有個字眼,叫做迅速確實。

老愛把人弄得神經兮兮,管它做什麼事都要急急忙忙,不論換裝啦,吃飯集合洗澡,總是幾個幹部在旁邊又吼又罵的。

"給我快一點","還有十秒鐘","還慢慢走咧,小跑步!"

你知道我是悠閒慣了的人,所以我所能做的最大抗議,就是儘可能維持自己的步調了。

一件小事說來應是能讓人一笑的:

我鄰床的柏翔,是所謂的模範生,他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整理完內務,第一個走出寢室洗澡,第一個回來,從容不迫有條不紊。

而我呢,則心安理得地做了寢室的熄燈手,約莫我拿起臉盆走向澡間時,能看見柏翔洗完澡出來;兩人錯身交換一個微笑,同樣地舉止從容,不慍不火。

前些日子一直是先回來的柏翔,替我擺上夜間內務。

而近幾天啊,我則是趁著所有人急著搶澡間,剩我一個在寢室悠閒時,幫柏翔掛起蚊帳。

一方面是回他一禮,一方面也是在說,"嘿,我的悠哉散漫,可也是自有其生存空間呢!"


這兩天的台中一直下著溼黏的細雨,在美術館中見識了很特別的東西,是在台南藝術大學(記得嗎?漢寶德那間)現世的卜湳古文明,

去google一下吧,你定會喜歡並和我一樣忍不住笑出來。

另外,台中植物園也很值得一走,今兒竟在那裡見著了慕名已久青剛櫟。

光滑的堅果戴著童話般的小帽,可愛極了。

還記得黑熊手記嗎?那是黑熊所愛的食物呢!我撿了滿滿一個口袋,回頭分你些。

下次上山你就帶著,沿著腳步丟,說不定就能有個奇遇呢!


另,statement of chief Seattle我已趁著零碎時間背完,再替我留心幾篇有趣的文章。

又,近來天冷,你鼻子又糟糕了嗎?若掉下來別忘要黏回去,再見你時希望你不是叫做魯道夫。

99.11.14 SHAUHOW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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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<大兵週記2>>

成功嶺上若票選風雲人物,晨嘉必是熱門人選。

李晨嘉這三個字響遍了四營上下。

他是班長,然而卻是名徹頭徹尾的天兵,個性迷糊,做事東缺西漏,在營中每天都能聽見哪個幹部又在憤怒大吼,"李晨嘉,你到底在幹什麼?"

上至集合點兵,下至輪值留守,好像不出點什麼狀況就不是晨嘉了。

最誇張的是,他連帶個暖身操,數拍子都能數錯!!

每次看到他,就忍不住想笑。

半是由於這個人真天兵得可愛,半是促狹地想見識晨嘉又要搞出什麼烏龍。


在幹部眼裡,晨嘉是個遊魂般脫線、始終搞不清楚狀況的麻煩人物,幹部們對他已不是明嘲暗諷了,而是當著面地狠狠數落。

但在我們眼裡,晨嘉是我們快樂的泉源,而且是個難得親切的好班長。

該說是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擺出任何架子,平實隨和地與我們每一個人相交。

和俊傑班長的溫和耐心不同,晨嘉是完全地以人與人之間的平等互重對待我們,而對他我們也報以誠意與善意。

最讓人印象深刻的,是他一次當著眾人面前被組長狠狠飆過,而一回頭仍是那傻傻的面容,"你們有什麼事嗎?"

絲毫不低沉,也毫不遷怒,大家私下對其都是讚譽有佳,

"耐摔耐撞,完全吸收衝擊力,根本就是塊海綿墊嘛!"柏翔如是稱譽著。


這禮拜晨嘉在升旗每個人都立正站定時,恍然不覺地走來走去,被念了一頓。

做靶柱班長,又犯了大忌讓槍口對人,當場被營長趕出了靶場。

每人都對晨嘉還能出些什麼紕漏感到期待。


近來聽說晨嘉要升中士了,也不知道升官是不是能讓他捱一點罵。

不過啊,還是暗自恭喜他了,他會是個親切隨和的好官長的。

99.11.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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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<信2>>

魚,你好嗎?我又寫信了。

在營裡一直想抽空寫些什麼卻又總力不從心,

現下放風出來,只是悠閒地逛逛走走就覺幸福,像是重新找回自己,寫字的筆,說話的口。


我想部隊生活的一切可以化約成兩個字,"抺平"。

也就是不管什麼人,什麼個性,在裡面都只是面孔模糊的單位人力。

做一樣的事,吃一樣的飯,用一樣的裝備。

如工廠一般,複制兩個一服,十二個一打。

可怕的是,它破壞了我們對生活的掌握,所有事情都是急急忙忙,

十分鐘換裝,十分鐘吃飯,十分鐘洗澡,

然後剛閒下來,又要集合了。


"我們甚至連好好發呆的時間都沒有。"

還記得當代文學思潮的這句話嗎?

我記得你那時的嗤之以鼻,但我只想表示,面對這樣一個龐大陳舊頑固又極權的結構,我真能體會那種破碎自我的無力感,

也所以能恁意走路、換裝、洗澡,就覺自在放鬆。

不過你大概不會滿意於這樣的軟弱吧?


記得阿水嗎?以前清大校隊,電機那個。

我們入伍在同一連隊,他的床舖正好就在我斜前方,每天一起床就不得不碰面。

上週我們約了,一起回新竹打球,

睽違了的球場與朋友,讓人真有恍若隔世之慨。

球聚後一道逛街,又去吃了五角冰舖,彼此談笑、打鬧。

路狗為了挑一個隨行杯,從街頭逛到街尾,最後又回到第一間店。

"完了,i==1,infinity loop,幹!忘記設TTL!",阿水如是說道。

典型電機系笑點,你是懂的。


"如果能過得這麼快樂,真想每個禮拜都回新竹。"

阿水臨行前是這樣感慨的。

這話是真的。不過,依靠著老朋友,大概呀,又是你眼中的不夠堅強了。


早上逛了花市,突然惦記起家裡的花花草草,

一個月沒回家了,它們是否也都無恙呢?

下午在路邊看見了成排的豔紫荊,想起了中正初冬吹起的紫色夢幻。

原也是沒這麼喜歡紫荊的,不想至今也已成了記憶中的一份美麗。

記得曾夾一片花瓢在書裡,不知是否仍舊嬌豔如昔。

生命的那些,總是始於美好,而終於回憶。

這樣說不知你是否也有些體會?不過,也就這樣了。

99.11.27 SHAUHO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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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pinex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4) 人氣()